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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永遠不回頭開始







我從小生長在鄉下,正所謂「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」,在國小五年級之前,除了卡通和八點檔,其他的時間我都和堂哥們混在一起。我的堂哥們住在老家的三合院,那是一個被稻田環繞的古厝,我們有廣大的資源--稻田,而我跟隨著堂哥們學習的本門絕學是「釣青蛙」...不准笑,你以為釣青蛙很簡單嗎...算了,離題了。再來,為什麼是國小五年級,因為我最小的兩個堂哥在我國小五年級時去外地讀五專了,當時這對我來說是個噩耗,我認為我的童年將就此結束了(都國小五年級了還童年咧...),但事實上,這是我人生的轉捩點,因為我的注意力轉移到華語流行音樂。





一頭栽進華語流行音樂是從一部電影「七匹狼」開始,此電影集合了許多新生代歌手及演員,包括了庹宗華、王傑、張雨生、金玉嵐、葉全真、邰正宵...等,而王傑和張雨生都是紅極一時的歌手,七匹狼電影原聲帶裡的十首歌,張雨生獨唱佔了三首,還不包括合唱的「永遠不回頭」,在我幼小的心裡,張雨生是我最喜歡的,他高亢獨特的嗓音讓我極為崇拜,他的歌聲總能讓人振奮不已,可是當我跟同學討論起這部電影或是喜歡的歌手時,我都說最喜歡王傑,唉~幼稚的心靈只想學大人的成熟,因為王傑在電影裡面的表現是又帥又酷(耗子也很讚,可是駱駝有玩樂團,個人比較喜歡)。





第一次進唱片行是跟著老爸去的,他跟我說只可以買一片,我站在櫃子前面嘟著嘴,硬是把「天天想你」塞回架上,拿著「一場遊戲一場夢」去櫃檯。為什麼?因為王傑比較酷嘛!後來,我開始知道要存零用錢,不久後,我把「七匹狼電影原聲帶」和「天天想你」買回家。





流行+盲從=國中時期



首先要從坐我隔壁的小翠同學說起,國小排座位的方法是按照身高,男女配對坐一起,很巧的,我每次都跟小翠用同一張桌子,這位走在流行尖端的同學,在一次遠足時拿出他的walkman並跟我說:「你看,這是草蜢隊喔!香港來的,很會跳舞喔!」,為了趕流行,我還真他媽的去買了一張旋律明明是恰恰,但歌名是「忘情森巴舞」...還有一張,小虎隊vs憂歡派對「新年快樂」,裡面收錄青蘋果樂園,A面第二首......命運不會一直坎坷的,我的妹妹也開始崇拜偶像了,而且她也是走在流行的尖端,港星的部份就靠她了。





國小六年級我最喜歡的兩張專輯─張雨生「想念我」、王傑「孤星」。王傑滄桑孤寂的歌聲,唱起情歌來韻味十足,尤其在那段少年不識愁滋味,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日子裡特別喜愛。而張雨生「想念我」這張專輯,是他入伍前的紀念專輯,裡面收錄一首很有紀念意義的歌「沒有煙抽的日子」,歌詞出自六四天安門事件學運領袖之一王丹,張雨生譜曲,即使是十六年後的今天猶然記憶深刻,朗朗上口。小六下學期音樂課最後一堂課測驗,「唱一首流行歌曲」,這是那位老師的style,大家都很興奮又期待,我唱的是王傑的「不要再說愛我」,為什麼不是張雨生?因為王傑比較酷嘛!





上了國中,港星群起,張雨生當兵,除了王傑之外,聽的清一色是港星,張學友、劉德華、郭富城(我不聽黎明...我還有點鑑賞力)綜藝節目大都是這樣的聲音:「大家好,我細郭富城...」不然就是「我今年洗腳水...」。看別人當兵其實很快,張雨生很快的退伍了,他退伍的第一首主打歌「帶我去月球」讓我覺得,我要走成熟路線,張雨生的歌是給小朋友聽的,然後「大海」是最後一次買他的專輯,當時我還是一直聽「想念我」這張專輯,整張都很好聽,我只是覺得張雨生變了,直到這張錄音帶的帶子被我聽到斷掉了,然後,我對張雨生的印象就停在沒有煙抽的日子。


車禍X聯考X口是心非---傳說中的雨生園



「消除自己的成見,像海綿一樣,努力去學各種不同的東西」這句話是看電視節目訪問張學友時聽到的,這句話對我的人生影響很大,改變觀念讓我學會很多東西。從前我不聽快歌,即便是張雨生或王傑,我也只選擇抒情歌,還有張學友洋腔洋調的唱腔,我也不喜歡......不喜歡的太多了,我關在自己的象牙塔裡,好在情歌佔華語音樂很大比例。直到東洋音樂入侵,在放學的路上,我路過一家唱片行,兩個巨大的音響喇叭撥放安室奈美惠的「BODY FEELS EXIT」,我站在巨大的音響前聽完整首歌,心跳跟著喇叭的重低音翻滾著,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,然後我直接跳過輕快擁抱搖滾,我以前所認知的音樂如以管窺豹,時見一斑。



高職畢業後,我在重考班的國文課上聽老師說:「張雨生酒後駕車,昏迷不醒。」我當時第一個感覺是:「張雨生不是不喝酒的嗎?是哪個混帳王八蛋給他喝酒的!」然後,我破例打開電視,「張雨生昨晚凌晨於淡金公路發生車禍,車身嚴重翻覆,張雨生送至xx醫院......」、「張雨生仍然昏迷不醒,許多歌迷在醫院守候,希望張雨生早日甦醒......」,這樣的新聞陸續撥了幾個星期,直到「張雨生宣告不治......」。再拿出張雨生的錄音帶,聽他唱「大海」,那一晚的感覺真的很難過。





上大學後,拜網路發達所賜,大量音樂以MP3格式蜂湧而至,我聽音樂的模式不像從前細細咀嚼,而是囫圇吞棗,而且食不知味。我追求高音或搖滾的感覺,如:林志炫、五月天、信樂團......等,我愛上唱到聲嘶力絕,飆高音的感覺。偶爾情場失意,吼完快歌之後,還是拿出傑哥的作品應景,他的歌完全不能療傷,還有種借酒澆愁愁更愁、越陷越深的感覺。



我耳邊常有一句歌詞「於是愛恨交錯人消瘦,怕只怕這些苦沒來由」,談幾次戀愛後,我常反覆思考這段話,愛是怎麼愛,恨要如何恨,愛與恨如何糾結交錯;怕只怕這些苦沒來由,怎麼會沒來由,是自己太在意而患得患失的感覺......這段話太匪夷所思,回盪在耳邊的聲音是如此的熟悉,寶哥,是你的聲音。



在我瘋狂的搜尋下,我來到位於大肚山的雨生園,為了配合同行的女友,我們選在中午抵達......她怕鬼......,在大太陽底下,我望著寶哥的照片發呆,他的墓碑上刻畫著一把吉他。回家後,我開始聽寶哥的音樂,從他退伍第一張專輯開始,也許是心境使然,艱澀的歌曲竟讓我難以下嚥。




重返時光



上大學前,我的零用錢只買的起錄音帶;上大學後,滿坑滿谷的MP3抓都抓不完。若干年後,我已退伍且工作近三年,最近有個音樂人--楊培安,他高亢激昂的聲音讓人想起寶哥,我再度翻出寶哥的音樂,這次我聽懂了,在你離開九年後。



原來我誤會你了,原來我根本不認識真正的你,原來你每年至少都出1~2張專輯,而我竟不知道,原來我汲汲營營追求的音樂早在十幾年前就出現,結果十幾年來我聽了一堆垃圾......。



有一點對我是十分有意義的,第一次買CD是買張雨生的專輯,有一天下班後,我跑去光南找張雨生的音樂,從創作集到口是心非,一口氣抱回家。



余秋雨說:「成熟是,一種不再需要對別人察言觀色的從容。」,我想,現在若還有人問我:「最喜歡的歌手是誰?」,我會回答:「張雨生和王傑。」,為什麼?因為張雨生是我最欣賞的創作型歌手,而王傑很酷嘛!




永遠不回頭



在天色破曉之前

我想要爬上山巔仰望星辰

向時間祈求永遠

當月光送走今夜

我想要躍入海面找尋起點

看誓言可會改變



年輕的淚水不會白流

痛苦和驕傲這一生都要擁有

年輕的心靈還會顫抖

再大的風雨我和你也要向前衝



永遠不回頭 不管天有多高

憂傷和寂寞 感動和快樂

都在我心中 永遠不回頭



永遠不回頭 不管路有多長

黑暗試探我 烈火燃燒我

都要去接受 永遠不回頭



[文陳樂融(資深寫詞人)。本文刊載於1997年大成報]



十年前,飛碟唱片還在辛亥路時代,一天中午在台大校園,聽到某間教室傳來吉他和歌唱聲,是政大吉他社跨校聯誼。我駐足,聆聽,第一次看到雨生,一個個頭很小的戴眼鏡男生。他接過我名片後告訴我,有不少製作人找他,但他還不想出唱片。





隔年三月,他得到第一屆熱門音樂大賽最佳主唱,我們畢竟在同一家公司聚首。參與了合輯【六個朋友】、【烈火青春】的企劃,幫他寫了包括《烈火青春》及第一、二張專輯標題曲《天天想你》、《想念我》等不少歌詞。





看著他衝上雲端,以台灣流行歌壇少有的男高音取得巨大成功,改變了平凡的學生生活;也看著他在退伍後抗拒再唱別人的歌,推出【帶我去月球】創作專輯後由「金童」變成「毒藥」。風格和票房的懸殊變化,考驗著每一個人,包括公司、聽眾、媒體和他自己。



我們應該尊重他青澀但霸氣十足的音樂新主張,還是嘲笑小孩玩大車,又是個不聽公司安排以致自毀長城的偶像?



我們應該繼續維持某種默契地,歌頌他自《我的未來不是夢》後建立的光明「形象」,還是擁抱並承認有必要重新認識,這個內在深沈的敏感「靈魂」?





我們敢不敢承認:人其實有很多面,而且人有脫去束縛,赤裸地接觸生命冰冷和甜蜜的權利,甚至義務?當然,也要付出代價?張雨生自我摸索的旅程一定很寂寞,但我猜測他從沒後悔過。





「雄視的直前過,狼狽的竄逃過,誠實的讚美過,虛偽的奉承過。不再問為什麼,不挑剔已擁有,除非你無知的說從前你沒活過。有過皆珍貴,生命堪玩味,是年輕的盡歡,是年老的體會。」





四年前他就寫過這樣的歌詞。雖然那張專輯拍宣傳照時,他依然被要求穿著線衫短褲,露出可愛笑容。但我知道那種分裂,不會很久了,他如果沒有出國唸電影、沒有考進歷史研究所,專注在音樂之路上的張雨生,必定要爆發出自己相信並願意傾力為之的能量與路線來。





而這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張雨生。十年卻匆匆過去了。





(此篇文章見報時,張雨生剛發行生前最後一張專輯【口是心非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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